贾又福画语录

　　北京大学中国当代艺术经典大家入史研究与传承工程

　　王恪松 贾云娣 孙玉霞 轩玉荣 孙莉 编 荣宝斋出版社

　　◎黄宾虹晚年山水画观感点滴

　　黄宾虹画中的空间，不是自然物客观的真实距离和深广度，而是自然万物在心灵空间的游荡，是大自然中具生命活力之有灵万物在胸中飘忽荡漾。近者忽远，远者忽近，它们不必被固定在近景、中景、远景的哪一层，而是自由自在地游动着，哪里最能展示其光彩风华，便游到哪里。更确切地说，它们已经不是自然物了，而是生命的跳跃，灵魂的漫游，精神的闪光。

　　黄宾虹以高度自由的、无心无为状态之下的一任天然，伴随着自己的精神风貌，体现了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”的哲学品位，可以誉之为自然中的自然，大道中的大道，毫不过分。他画中的灵物（云、山、树、石等等），能够在他的心灵空间中飘渺漫游，一无阻隔。归根到底，是通过他对笔精墨妙的随心把握——超越了物质层面的理性追求而进入到高层审美的精神层面，这乃是他长期艺术实践追求的结果。这里捡出他给傅雷书信中的几句话：“抚躬自问，返本而求，自体貌以达于精神，由理法以期于笔墨……”返本而求，归乎精神，期于笔墨，最接近了艺术本质的实践道路，再清楚不过了。

　　在他的画中，笔墨的超然运用，和笔墨高度的纯粹性、统一性、圆满性，造就了下笔有灵的、主宰万物的、出神人化的境界。在他的笔下，即便是描写具体的山峦、树木、楼台亭阁，亦皆非物种品类，物质特性，而是直取灵魂所向的自由伸展。于是乎万物得以贯通、交融，而毫不相碰相碍，这乃是画家高层面的精神归向。广义言之，也是人类真情（人性）在本质意义上的善与美的理想契合。黄宾虹题画云：“用笔于极塞实处，能见虚灵，多而不厌，令人想见惨淡经营之妙。”可以证明，他用笔虚灵的超然之妙，和“用心于无笔墨处”，“得其玄妙”（题画）的“活眼”、“龙蛇”，尽皆是通向理想的时空隧道，尽皆缘由长期的精神陶冶和追求笔墨超然的“惨淡经营”。因之，在他的笔墨之中，即使数十遍积墨（诸多墨法的运用），或重墨、黑墨、焦墨，即使是黑暗中之黑暗，浑厚中之浑厚，皆能具有超然的虚灵，兼以超然的“活眼”和“龙蛇”，达到如同华灯初上之夜，通体透彻明亮，又如洒金冠玉之华，光彩照人。这便是他特有的山水画艺术制高点——“浑厚华滋”这一层面的由来和它的确切含意。

太行秋色图趣，170cm×50cm，1990年

霞光云影，68cm×80cm，1995年

乡山牧趣图，68cm×122cm，1996年

山晚，40cm×60cm，1996年

　　黄宾虹赞美中华山河，游历名山大川，搜集创作素材，画了大量写生和速写，其用心良苦，并不在于对真山真水以即兴记游式的描写，或归来后以游记式的创作反映真实。他根本不拘泥于某山某水，他说：“画山，不必真似山”，“画水，不必真似水”。他强调说：“全重内美”。“全重内美”，即全重在汲取山川精神之气和生发自己性情中理想之精神内在之气。精神之气者，精华之大气象也。天人合一，物我通达，可贵处正在归乎精华之气象，故曰“可贵在精神感应”者也。因此，在黄宾虹心里，“中华大地无山不美，无水不秀。”并非真山真水无不美、不秀也，是贯通了人的心灵之美之秀，而无不具美具秀。面对大自然，不起分别心这是一种不易被常人所认识、所实行的“抚琴动操，令万山皆响”的大境界。这是一种何等博大的浩然气概！没有高旷的胸次、高深的蒙养是不可企及的。

　　回首三十年前，我学画山水，专喜北方山，不喜南方山，甚至嘲笑太湖石为百孔千疮，殊觉学识浅薄和精神贫乏，乃目障、胸塞、蒙养不足之所以也。方今则明，艺术虽可发之于一端，然必不可拘泥于一端。万物于吾心息息相通，艺术乃吾之精神发人之所未发也。

1993年

流云，95cm×180cm，2001年

高山彩云，138cm×68cm，2002年

金霞，138cm×68cm，2003年

抚琴欲令万山响之一，95cm×180cm，2004年

似水流年惹梦思，100cm×200cm，2005年